《緣啟居‧合》文/南雁

閑原《欲語圖》水墨、泥金宣　74x127cm　2013

緣啟居˙合

文/南雁

　　在某次的造訪過程，閑原用她那充滿喜悅與期待的聲音向我宣布：「我和白雨要在台北辦一場雙人聯展，名為『居合』。」

　　「居合？」充滿疑問的神情浮現在我的臉上。

　　平時總是靜靜在一旁拿著溫潤的毛筆對著絹布耐心疊墨的白雨，這時默默地起身來到我面前，化身成為一個對日本武術略有研究心得的武者，開始比畫起來，神清專注而銳利，從靜止不動的剎那，「唰！」瞬間出手，在我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便已收手，緩緩地說：「這就是『居合』。」

l   溯源「居合」

　　「居合」一詞源於日本劍道，修練於平時的心靈狀態，當遇到敵人襲擊時，如何能夠快速反應過來的一項技術。「居合」是日文的詞，「居」為坐著之意，字面的解釋便是「互相坐著」的意思。在我看來這非常貼切地蓋括說明此一階段的白雨與閑原 --兩人居住在同一空間中，不僅是情感上的伴侶也是創作上的夥伴；而在面對藝術市場與生態環境時，兩人是一起修練技藝、互養生息的隊友，同時也是收藏家現實考量下的競爭對手。

　　在一次次相互磨練的過程裡，兩人逐漸從沉潛中甦醒，在創作的過程中更加強調平時創作精神上的專注力與集中力，如同練習「居合」武道一般，藉由日常的反覆演練，鍛鍊用筆用墨的精準度與欲表達的準確性，使之精煉再精煉；在精神上也欲將其對生活的態度與理念用各自的表現元素透過創作傳達給觀者。而此次聯展就是兩人出手剎那的階段性展現，融合了對自身創作、與外在環境的探究與回應。

l   展示與創作相呼應的「居合」性

　　此次展覽在作品呈現的形式上也表現出獨特的「居合」特色。展覽場地位於台北大安區的一小巷弄中，由老房子重塑內部空間作為展場之功能，裡面的空間仍然保存著原始的格局，就這樣在日常生活的房子裡與兩人的作品相遇，如果說作品各自代表著白雨與閑原，那麼展示的場景中似乎就看到兩人平時生活的模式--相互融合，不分軒輊，但是都各別找到最舒適並屬於自己的那個位置，在相互往來試煉的過程中，更磨亮了各自手中的筆下技藝，而顯得更為純粹。

　　在同一空間中展示卻顯得融洽且不突兀，若不仔細查看，只是匆匆經過的過客，會以為是同一個人的個展呢！所有的作品在整個空間呈列中具有協調的一致性，微黃的燈光打在泥金宣紙與墨染的絹布上，呈現出一股寧靜典雅的氛圍，白雨的每塊石頭在各自的畫框中獨立存在，卻又存在著喃喃的低語，似乎在與外在的環境與物件對話著，並訴說自己的想法，也間接透露出創作著那股較為沉默平緩，不願與外界共同喧鬧的特殊性格，就如同畫中水滴穿石般的累積，白雨一向以水石自勉：「不可不知流水之力，亦不可隨波逐流。」；而閑原對於生活周遭小小不起眼的花草描繪也同樣回應著自我內心對生活的一種嚮往，甚至是對國家認同議題的一種反思，閑原表示：「除了對古典的理解，認清自身所處的位置也是重要的，無論台灣的情境、文化還是政權的情境，從許多角度看來都處於邊陲，但恰巧在這個座標上，就是我們的美好家園，那怕所謂的美好可能僅是一種寄託或想像，所認知的世界仍必須以這裡為原點展開來。」在閑原的畫中可以看到北宋水墨畫那種古典式的寫生態度與細緻的筆墨技法，但是所描繪呈現的內容卻是一般生活隨處可見的花草，如：九重葛、日日春、構樹．．．等等我們似曾相似卻又未必叫得出名兒的牆邊小草，這種傳統典雅品味與常民生活經驗的並置呈現，帶來一種觀看形式上的衝擊，卻也被閑原的作品帶領著反思自身當下的生活與環境之間的關係，就像是閑原於觀察身邊描繪對象時之感觸：「生活在城市，嚮往著自然，旅行中的山海花木固然美，但也比不過身旁的自然，在這可遊可居的樂園中，有我熟悉的植物，有些住在悉心照料的園地裡，有的得靠著老天的雨水養活，有些隨時可能會被剷除，也有默默在牆角的縫隙中茁壯，有時不堪地被車輪輾過，它們在這裡經歷不斷的死亡與重生，蘊含平凡而自適、柔弱而堅韌的意志。乍看之下，好像將這些植物們當作是名花美物、奇花異草在描述，但他們是雜草、或以泛泛之姿隱匿在城中；我想用一種優雅又不失幽默的方式來探討文化與土地的關係，除了一味冷嘲熱諷，多一些虔敬與真誠。」

　　自我、環境、土地、生命，彼此之間的關係就有如宇宙之運行，看似無關卻又緊密相連，兩人在同一時空中各自表述，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也聆聽對方的聲音，適時地給予呼應與回答，創作對他們而言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這種自我精神上的修練外表看來似乎默默無言又雲淡風輕，或許虛無飄渺又冷眼抽離，但其內心確實彭湃萬分，這是兩人回應所處時代中的獨特方式，也是兩人此創作階段的自我展現。

l   「居合哲學」的體現

　　如何在現在如此不確定的大環境中找到自我舒適的角落，與多元的聲音和事物「居處一地，以合相待」，是許多台灣對土地還具有熱情的青年，其心中一種類別的美好想像與藍圖，但在還未被實現之前，必須藉由自我反覆地修練、鍛鍊肉體之準確性與精神強度，發展一套自我的求生術以免被現實生活的紛擾所吞沒，這是白雨與閑原現階段的「居合哲學」，從此次展覽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這不僅是面對而立之年所產生的環境焦慮與心靈磨練的一種呈現與訴說，也是一種新生代的生活態度之表述。